二花 84 | 倜傥
仓安略有 洁癖谨慎
“嗯，我知道了。”
安田挂了电话，整个人瘫到沙发上。
墙壁上的钟背景是一只斑点狗，半年前安田搬来与大仓同居的时候这只狗就这样吐着舌头迎接他，两年前他第一次拜访这里的时候似乎也是。一晃神，他竟有些分不清他与这大麦町是面面相觑的二十分钟还是两年。
他和大仓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初见时青年穿着款式简单但一看就是高档货的棉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须后水的味道足够清爽，朋友本来也没强硬地要撮合，大仓的温柔恰到好处，安田想，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一交。于是自然地相约电影与晚餐，来来往往之间两人还是真的在一起了。
安田是剧场演员，工作关系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比常人更加敏感一些，他能感觉出大仓对自己兴趣不大，示好蜻蜓点水，情欲隔靴搔痒。
克制是爱，也可以是不够爱营造出的假象。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知自己的心动并无几分。
蜜里调油自然可贵，但过得舒服已经足够难得。
最近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安田以他特有的知觉真切感受到了大仓的焦虑。他们轮流做饭，偶尔安田调味失手，大仓不再小声抱怨，反而吃得淡定如常。
心被什么别的难事填满一样。
并非工作上的事情。作为建筑师的大仓自信骄傲，在工作领域是我来我见我征服的帝王。何况真是被图纸们搅得心烦了，他断然不会缄口不提。
排除了一项错误答案的安田，认定大仓的焦虑与自己与两人的关系有关。他思前想后完成不了大仓刚刚在电话里叫他先去睡的嘱咐，转而拨通了锦户亮的电话。
安田所在的剧团体贴任性，深知演员工作的特殊，给他们安排了定期的心理辅导，负责的恰好是锦户亮的诊所。
在一开始小小一只的安田就让锦户亮有了兴趣，之后他们聊得信马由缰，他听安田带着上帝般慈悲讲他饰演的角色的故事，那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善意，好感更是止不住。锦户亮知道大仓的存在，也知道恋情背后有问题的秘密。他窃喜却也纠结，所以劝分的蛊惑点到为止，但能露骨的爱意绝不深藏。
接到安田说想聊聊的电话，锦户亮没有即刻回复，他想了想：“着急的话，现在过来诊所吧？”
“哎？你这么晚还在工作吗？”
安田的担心让锦户亮心情大好：“没有，我在家，但不太好叫你这时候来吧，我去诊所。”
听了这话，安田握着手机的手一抖。他出门前在穿衣镜前理了理头发，提了一袋前两天做的点心。一切都像是他无意识发着的求救信号。在不知缘由让人恐惧，想逃开又放不下的困境之中，他选择去向锦户亮索要援手。
看到丸山把咖啡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大仓抬起头，努力用手指帮助自己舒展开眉头。
“刚刚看你在打电话就没送进来，现在温度应该刚好。”
大仓闻言点点头，拿过杯子咚咚咚就灌了半杯下肚。
丸山并不是泡咖啡的各种好手，也巧，大仓长了条俗气的舌头，先前那些技艺练就精湛的助理端来的咖啡他总觉得苦劲大得让他厌恶，丸山的咖啡，再多加几块方糖反倒是深得他心。
人也一样。有滋有味，质感亲切。
他还记得丸山刚来的一个中午，和同事坐在一起聊天，丸山讲了个好笑的段子，大仓恰好经过，不顾形象跟着大笑起来。从前的下属们碰上这种情况不是立即变脸尴尬冷场，就是演出几分故意撩人的娇羞。丸山不一样，他扭过头给了大仓一个温暖的笑脸，眼睛眯起来，酒窝似梦甜。
欢喜与甜蜜变成了大仓的苦恼，他家里有个安田，和丸山真要是一起又变成了走钢索的办公室恋情。其实这些都不可怕，他信安田识大体得两人可以平静分手，而哪怕是办公室恋情，自己职位在上，也是没有后顾之忧的那一方。可他仍旧连一句“咖啡好喝”的夸奖都不敢给丸山。
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大仓有点明白这句让人津津乐道的情话了。
接触下来，大仓发现丸山是个同安田一样敏感的人，再者还爱胡乱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他赶紧收拾好心情，换上张笑脸，不然指不定丸山看着他心里有那些弯弯绕呢：“我还要到挺晚的呢，maru你先回家吧。”
“那怎么行。”丸山回着话，拉过办公椅往大仓桌前一坐，脸有些红。
是不行了，大仓想。
那晚和锦户亮畅聊后，安田总想着找大仓把话讲清楚，奈何剧团正好有新戏，他俩整天整天见不到面，好容易一轮演完，安田结束终日场回家的时候大仓还在单位加班，他想了想，简简单单做了玉子烧放在保温煲里，决定去慰问一下名存实亡的男朋友。
事务所的灯有一两盏暗暗亮着，屋子空的只剩两个人，安田远远地隔着玻璃看到静坐的大仓，和他面前趴桌熟睡的青年。
大仓看向青年的眼神让安田叹了口气，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聪明人都知道答案。
他看过大仓的温柔，但未曾有幸目睹他的深沉和欲望。
原来这片大海也会掀起巨浪。
安田回到家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大仓回来。
“我们谈谈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大仓眼里仓皇闪过的欣喜。他突然感到深深的失望，他们都知已经走到了分别的渡口，但谁都逃避着率先讲出那句再见。
安田想就让自己再坏心一点吧：“算了…………我不想聊了。冰箱里有我做的玉子烧。”他说完，披上外套，安安静静出了门。
锦户亮开门看到气喘吁吁的安田的时候很是惊讶，连安田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一路从家里跑到了锦户亮这里。
再一次的，锦户亮看到了安田这样的目光，稀罕的，无助的，还带着委屈与不甘的目光。
他可以是天使，撒播爱满人间，对谁都胸怀善意，唯有面对亲密的身边人，非要半点不让，无端端心狠手辣揪着无关紧要的虚荣心，搞一个两败俱伤。
锦户亮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安田，哑着嗓子：“和他分手吧。”
还是没有分手，安田悄无声息从那栋房子搬进来锦户亮家，终日躺在他的床上，对大仓的来电不睬不理。人一旦绝情起来，是要绝情到底的。
尽管和安田的事情还没倒腾利落，但在丸山这边大仓总算是大胆了些，所以当自己的助理相邀周末一起去逛商场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大仓看丸山盯着展柜里的一支钢笔多看了会，就心已了然，不由分说掏出了卡。会来事的售货员说要不要在笔体上刻个字，大仓思考了一下，扯过了一张便签，写下：okura ryuhei的字样，写完看都不敢看丸山一眼。
“开玩笑的，maru你想刻什么随便啦。”
让大仓没有料到的，丸山伸手，把便签纸推给了柜员，他惊讶地慌忙抬起头，这一下，和丸山对上了目光，像是扑上了被褥刚刚晒过的床。
剧烈的心跳让他说不出话，有那么一刻，大仓想，爱还是想要说出来，但总会闭上的口。
美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很快迎面撞上了锦户亮和安田。
四个人定住了，没人出声，没人行动，沉默中，知情的，不知情，好像都把个中关系吃透了个七成。
大仓向前两步，朝着安田鞠了个深躬，起身之后，点了两下头，再之后就拉着丸山离开了。
锦户亮拉上安田的手，他有点担心，但幸好他的小朋友此时此刻没有在抖，一切已然看得透彻。安田仰着脸，巴巴看着锦户亮，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最后，冷不丁在锦户亮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低下头，鼻尖在锦户亮脖子上蹭了蹭。他没说出的，锦户亮却都懂，揉了揉安田的头毛，再一次牵住他的手。
大仓把丸山拉到旁边的咖啡店，一五一十坦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他俩都很紧张，不约而同拿勺子搅着咖啡，一杯普普通通的清咖，快被他俩搅得像卡布奇诺了。
“所以现在，你可以尽情对我失望了。”
终于听完了大仓的故事，丸山舒了一口气：“至少，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才时不时疏远我的，我很开心。还有okura你不要这么难过，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丸山的回应有那么一点出乎大仓的预料，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咚咚咚，一口闷下。
“那，那个，我可以追你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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